晚霞
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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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时常有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声音提醒我，她已经走远了。我站在楼梯口目送着她和下午的离开。她的步子似乎只留下陌生，完全抛弃了那些本该有的抬眼与微笑，与她周身漫绿的梧桐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必须这样走吗 那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图像又开始浮现。那是一个窥探般的俯视的角度，印象于一个空气明朗的中午，是个无意的一瞬，记忆的点石成金、神来之笔。她坐在她教室的座椅上，大概是在三楼，对面是两个同班的男生。她上下摇动手臂，就像一个跳应援舞的偶像，脸上也是神似的笑容，唯一不同的是她似乎真的很快活。真的吗她必须这样走吗那么样的我一切的连最虚无缥缈的精神上的问询都必须要灰飞烟灭了吗
一切都要这样柱子的阴影被栏杆切碎，又被白墙折叠，马马虎虎地照到我的手臂上。它非要照到这里。大公告栏在楼下我的背后静静地沉默着，似乎刚经历了什么战斗。这样的事情发生于这个不到一亩的小校园的四处，每一片树叶都在呼吸，到处都有迫不及待的噪音。我不过刚重新踏进高中的校门，它们便站起来欢呼，似乎我的一切都与她们有关，可是这些似曾相识的东西早已去我多日，杜鹃花瓣也并非我所认的那个，它们排着队已经跑远了。
可怕的步姿。是啊多么可怕的步姿 似乎我遇到的每一个步姿都携带着可怕的元素，但我面前的这个却可怕得纯粹。它不夹杂着任何其她的因素，因为它所蕴含的那个目的是那么的渗人，就是为了把我的心灵推出她的场域之外。这里边的一切都在莫名其妙地变化，或许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那个不属于这里沉沦的意志却将我拎起，然后随便摔在身后的什么东西上。我早就已停止了抵抗。世间的一切都过来助我思考。我俯视她时，她的步姿是这般。可倘若我站到了我视野之内的一楼，站在她的双脚之下，这一切会不会变得大不一样？或者是我迎面撞上去，看看她慌张的样子。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我走到楼下凝视着她，那步姿不但没有变得更加轻盈，反而是一种毫不留情的自上而下的击打。我又将她撞到，可她竟穿我的身体而过——她已经走远了。
目光开始抗议，与她背道而驰。它扑进了面前的教室里，那里离我实在是太近了。暖色的灯光，诱人、干燥而纯洁。原来她还在这儿，她维持原状，几乎未曾改变过一点，但这维持却不带有任何一点机械，是一种冷却的生命的时间。
这橘色的境界之中，一种我早已熟悉的神秘感渗出墙壁，那是这个班门口的牌子。我无数次路过，把视线积累到那几个小小的班名的数字之上，这视线越积越厚，却在那种感受抓住我我的一瞬间向我扑来，让我来不及躲闪，心狂跳不止。
她永远不会走吗她永远在那儿吗
答案早就被写进画面里了你自己去看
瞧瞧她吧我求你你不要总是这样自明清高你回来回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能重新看到她们这样才能看透那个答案这不是你自愿的甚至都不是你自己来的是她们就这样被送到了你面前快点不要再低头胡思乱想她已经要出来了
——不她是不会走到我面前的
——她也会走远
她
可是我又忍不住这份冲动，朝那个方向冷静地看了一眼。哦，她已经走出了教室门，手上拿的是扫帚，大概是在大扫除吧。教室里动静异常，全世界似乎也只有那么一个地方正骚动着。小姑娘手里左右摇摆着的扫帚，仿佛那就是全部的青春，因为它的运动不受到任何强制力的指使，是她的心让那玩意儿晃动在我的眼前。这种奇妙的灵动时常出现在生活之中，让周围的一切都静止、陶醉了。
她搅动着周围的时空。那个画面铺展开来，渐渐的不再只有那间教室，树枝、云朵、空气中的一切尘埃都慢慢地变得明朗。她在带来全部的世界。是的，这是她自己浑然不知的，这份感染力只会去轻敲有心者的眼睛。然后是渐进式的鸟鸣，无穷无尽的远处的幻想，还有另一个季节才会有的桂花铺天盖地的气味。她的走动，小塑料扫帚的晃动，让人整个地陷进去。那温柔的不是陷阱，而是一张床，一个安眠之处。
端着相机的小家伙拍过她。平日里冷酷的不语枫杨成了和蔼的背景，她站在日暮的阳光下招手。那时的阳光从不会被切成细丝，而是慷慨地整个地盖着她身上。她在对着远处招手。
令人痴迷的金色，一个温暖的纪念集。
我从未出现在她们的相册之中。不这些是不属于我的我所能做的只有观察与吐息把她们一个一个地记在心里再回来看看么不我已经看不见她了这一切都离我已经太远了我不属于这里
她走近了，几乎贴着我擦了过去。我们四目相对，好像很久以前就互相认识一般。我看到了笑容，但那是原生的，不是因为我而有的。
一手是美，一手是用来审视我的利器。那么这份美的感觉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走廊上的白色钨丝灯微微的闪着。混着荧光的蓝紫色天幕上，几片巨大的火烧般的云正在沉没。四周仿佛有伤感的音乐正在响着，此起彼伏。电视塔的灯光被树枝围困在林中，我故意将目光撇向那里。晚霞，愚美的晚霞正在降落。她的发香还萦绕在我的鼻尖。我很想抓住它们，但我已经伸不出手了。地砖、栏杆都仿佛自己敲出声来，最后的破碎。无论多么样的青春之美都会走远，然后在过去的时间里发出最后一声叹息。这一切都会结束。再过一秒她都会彻底远离。
我转过身子伸出手来将她一把搂住随后我们俩双双消失了
zeq 2024.5.11
